东风烈士陵园将军与士兵同眠 英灵平均年龄仅27

2017-06-15

酒泉,在地图上细细寻觅,只是中国西部那无垠荒漠中一块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绿色。浩瀚绵延500里的巴丹吉林沙漠,吹一口黄沙,便将她尘封了千年。

从荒漠中的军用机场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,近百公里的路上,大风卷起的细沙,沿着绵延的沙丘制造出水波般的幻象。稀稀拉拉的几蓬骆驼刺和红柳树,在沙丘的背风面勉强站住脚。

这里是中国巨龙腾飞的起点——核导弹从这里腾飞,东方红卫星从这里升空,神舟飞船从这里起航,50年来,他们创造了中国航天史上十几个第一!途中,我心里一直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:什么样的英雄敢于打破巴丹吉林千年的沉寂?党委书记夏晓鹏说,“我们到烈士陵园去看看吧,英烈们会告诉你一切。”于是,我怀着朝圣般的虔诚,走进东风革命烈士陵园,走近长眠大漠的中国航天人。

步入陵园,苍松掩映,红柳成行,象征东风人扎根戈壁、志在航天的东风革命烈士纪念碑剑指苍穹。碑座下,安放着聂荣臻元帅的骨灰。聂帅身后,730座墓碑排列成整齐的军阵,寂然伫立,如同整装待发的将士,令人肃然。

1956年10月,我国第一个导弹研究机构——国防部五院成立。邓小平征询聂荣臻元帅对工作安排的意见,聂帅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我还是抓科技!”

慨然一诺。选址、勘界、奠基、试验……聂帅前后4次亲临东风基地,指导尖端武器试验,勉励东风人屡建功勋。

1960年11月4日,中国人制造的第一枚“东风一号”导弹试射。聂帅再次飞抵基地,亲自指挥。

“点火!”“东风一号”腾空而起并准确地降落在弹着区。发射场上沸腾了。这是一枚“争气弹”。可是,掌握了核技术并不等于拥有了核武器。一家西方报纸轻蔑地说,原子弹是“弹”,运载火箭是“枪”。中国人现在是“有弹无枪”,不足为惧。

今日长缨在手,何时缚住苍龙?老帅怒发冲冠:“再穷,也不能没有一根打狗棍!”

历史的重任落在英雄肩上。1966年10月27日,中国第一枚携带核弹头的中程导弹打靶试验在我国本土进行。这是世界各国第一次在本国领土上进行的核导弹试验!7名勇士担任了试射中国第一枚导弹核武器的操作手。

核导弹试验的危险程度难以估量。周边铁路、航线关闭,部队进入高度戒备,居民疏散隐蔽。此时,“七勇士”整理好军容,毅然走进了“两弹结合”发射控制地下室。

7时40分,聂帅与“七勇士”含泪作别。让我们再次记住这7位英雄的名字吧,他们是:第一试验部政委高震亚,阵地指挥王世成,二中队队长颜振清,控制系统技术助理员张其彬,加注技师刘启泉,控制台操纵员佟连捷、徐虹。“死就死在阵地上,埋就埋在火箭旁!”猎猎风中,他们的誓言传出了很远很远……

9时整,一声轰鸣过后,核导弹喷着浓烈的火焰冲天而起。几分钟后,从弹着区传来了激动人心的声音:“试验成功!”小小的控制室里一下沸腾了。“两弹”结合试验的成功,标志着我国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核威慑和核打击能力。

“湮没了黄尘古道,远去了鼓角争鸣,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……”如今,“七勇士”中的高震亚、王世成、张其彬已含笑而去。轻轻抚摸着石碑上刚劲的名字,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英雄们无畏的面庞。

眼前的石碑上,又是一个年轻的英雄:王来,1965年10月20日为抢救战友牺牲。

让时光凝聚在那天下午6时。一次大型试验任务合练圆满完成,在剩余液氧即将排完时,意外发生了!4号车液氧洒进了一簇红柳,红柳迅速燃起大火,灭火过程中,一名新战士的工作服沾到火星燃烧起来。情急之下,战友们连忙跑上前扑打,又有两名战士身上着起火来。

当了5年加注手的王来深知,在液氧助燃的烈火面前,人的躯体等于什么。可时间不容多想,他冲上去拼命把战友周孟山和武润喜着火的衣服扒了下来。战友得救了,气化分子却使王来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。

身边就是战友和加注车,怎么办?当战友要向他冲来时,王来大吼一声:“别过来!”转身向戈壁滩跑去。10米,20米,王来的步伐踉踉跄跄却坚定无比。

王来走了,只在戈壁滩的沙砾上,留下了38个脚印。可谁能说,在火箭腾空的熊熊烈焰中,没有王来那支青春火炬的闪光呢?

守护陵园20年的杜正礼老人揩着眼泪说,这里安葬的英灵,平均年龄只有27岁!27岁!正是花一般的年纪,但他们选择了航天,选择了沙漠,选择了奉献,选择了牺牲,同时也选择了光荣!

壮哉!青史永著,勇者长存。

聂帅墓碑的两侧,分列着多名长眠在此的将军。孙继先、李福泽、张贻祥、徐明、石荣屺……这些写进共和国航天史册的将军,个个都是一部传奇!

1958年,孙继先中将调任中国导弹试验靶场第一任司令员,而此时,他在朝鲜战场上的征尘未洗,这位“火箭司令”也从未见过火箭长什么样。数字对比是惊人的:1959年,美国共进行了66次核试验,导弹发射试验数以百计。而中国的尖端武器数量为——0!

然而,差距吓不倒中国军人。孙继先,这位长征途中率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突击营营长,拍着桌子给官兵们打气,“朝鲜战场上,他们武器先进,还不是照样吃败仗。老子就是不信这个邪,他们能造导弹,咱们就搞不出来?搞!”

50年后,钱学森先生仍感慨不已:“如果当时不下那个决心,那么我们现在就没有原子弹,没有氢弹,没有导弹,也没有人造卫星,在这个世界上,我们能够像今天的中国一样有这样一个地位吗?”东风基地第二任司令李福泽,曾因不能亲手发射第一枚核导弹而失意良久。1966年,“两弹结合”试验。李福泽执意要与7名部属一起参加试验。七人党小组长高震亚拉下脸来:“我们7个操作发射有上级专批,你有批件吗?”

李福泽怏怏步出地下室,他多想亲手操作祖国第一枚核导弹腾空而起啊!我想,离开场坪那一刻,将军眼里肯定溢满了泪水吧……

时光荏苒。1974年,中心第四任主任徐明临危受命,短短5个月里,3颗试验卫星从这里飞向太空。10年后,这位将军在北京与世长辞。临终前,他立下遗嘱:“把骨灰送回戈壁滩。”青山有幸埋忠骨,魂牵梦萦戈壁滩。这寂寥空旷、杳无人迹的戈壁滩,留下了他们的青春和热血。他们怎舍得离开?

“将兵之道,身先士卒”。也许,正是将帅们高山仰止的人格魅力,才使得一批批科技专家云集麾下,扎根戈壁,为中国航天披肝沥胆,奉献终生。

聂帅右手边,是卫星发射中心发测站高级工程师胡文全的墓冢。1958年,哈军工首批毕业生胡文全来到这片大漠。扎根戈壁28年,胡文全拼出了4项科技成果奖、15次嘉奖、4次三等功和1次二等功。直到那个除夕,胡文全住进了医院。望着已经深度扩散的癌变切片,医生们惊呆了:“怎么不早来啊!”……

陵园南区,两座巾帼女杰的墓碑让人心头一颤。她们是55岁的谢秀玉和56岁的潘仁瑾。

1998年7月,高级工程师谢秀玉在病床上完成了最后一项课题。肺癌手术后,她把同事叫到病床前交代:“资料都在这个包里,你们拿去用吧。”同事们完成了她最后的成果,谢秀玉那加了黑框的名字被郑重地署在最前面。

潘仁瑾长眠大漠,或许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爱人。她的丈夫刘明山,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原主任。两人是大学同班同学。1966年,刘明山毕业分到戈壁滩,而潘仁瑾留校任教。漫漫黄沙隔不断爱的情愫,几年后,潘仁瑾也选择了大漠,把满腔心血倾注到共同的事业中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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